【纯阳】无可奈何十题
1.倒向你的墙
不分昼夜的厮杀已经磨光了你的力气与敏锐，你挥剑斩杀了不知第几波狼牙军，反手在脚下插上吞日月生太极稍作喘息。道袍上的云纹早被血污沾染的看不出形状，连道冠上也喷上不知谁的血。你在这样的狼狈不堪中笑出来，分不出是自嘲或是其他，唯有一双眼在血色中锐利清澈如初。
有人在叫你，你听不清，只是下意识往声源处看。
师兄那么冷静自持的人也会露出这样慌张焦急的表情啊。
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记九转归一推出好远。
长安城巍峨的逞强在狼牙军日复一日的攻击下轰然倒塌，带着满目疮痍的鲜血。
你忽然明白师兄想告诉你的到底是什么了。
2.离你而去的人
“喂，蠢羊。”
你将布条在刀客的胳膊上绕好并打上一个漂亮的结，打结的时候故意用力，换来一声喘息。你满意的跌坐在一旁，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吐出一口血沫，你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却反而将袖子上的血抹到脸上。
“我要回西域了。”
你听了没有反应，几秒之后扭头狠狠瞪他。
那张脸有着和中原人不一样的深邃轮廓，一双鸳鸯眼好看的教人一不小心就跌进去。
刀客看着你，不动亦不笑。你身形矫健的起身拔剑，剑尖直指刀客喉头。
刀客又看了你好一会儿，尔后弯出一个极尽炫目的笑容，他拾起他的弯刀扶着树干慢慢的站起来，拨开眼前的剑尖，转身离去。
良久，你颓然放下剑，喉头一甜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3.流逝的时间
乱世过去的时候你只觉得累。
这么些年，你从能勉强提剑的小儿变成挥剑杀敌的剑客，从需要被人保护的幼子变成茕茕孑立的大侠。同时，你也过早的苍老了。
你看着昔日歌舞升平的长安只剩断壁残垣，你看着道法超然的纯阳宫变为废墟，你看着昔日同门睁着杀红的眼倒在敌军的刀下，你看着自己双鬓染霜。
你站在茫茫然的华山之巅极目远眺，天地与残尘一起绵延。
握紧长剑，轻放心口。
终究，今夕往矣。
4.没有选择的出身
你刚入门的时候，其实日子并不好过。你是个妓女的孩子，很多人都觉得你脏。
那时候你太弱小，落下来的拳脚无论怎样都躲不开。
那些人终于走了，你捡起雪地里被踩的黑乎乎的馒头，拍拍头上衣服上的雪，装作无事。
5.莫名其妙的孤独
你腰间的葫芦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酒香。
你坐在浩气盟的一众兄弟中间大口大口的喝酒，不时回答别人的问话，或是在旁人大笑的时候跟着笑起来。
龙门客栈的酒，够辣，龙门客栈的人，也够辣。一个胡姬扭着柔软雪白的腰，手臂像蛇一样不停的舞，脸半隐在水红色的面纱后面，杏眼带着幽暗的火直勾勾的望向你。
你撑着头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鸳鸯眼，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下去，周围的喧闹在一刹那静下去，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纷扰退如潮水。
你向那舞姬遥遥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借故离开客栈，你执剑牵马走了很久，然后在一座沙丘上坐下。
高天孤月回照千里，天地澄澈，而你在茫茫黄沙中却怎么也望不见故乡。
6.无可奈何的遗忘
云游多年，你还是来到了西域。
不同于龙门荒漠的荒凉，这里的空气中充满马奶酒馥郁的香气和充满异域风情的歌声。
你换了轻便的道袍，但还是有汗从额头不停的往下流。不过你运气很好，很快就碰到一位中原来的商人。
“找人啊？那我带你去见一个当地的万事通吧！这儿的人和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万事通”是个会讲中原话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睿智。
“前辈，晚辈想找——”
你猛然顿住。
那个人，那个人是叫什么来着？
你努力的回忆更早更早更早的时候，可无论怎么想，只能记得那双好看如星空璀璨的鸳鸯眼，只能记得邪肆狂妄的笑，只能记得一口有点蹩脚的中原话，只能记得那个好看的结。
你还是将那个白袍刀客彻彻底底的放在了那场乱世不曾想起，你那么想遗忘的一个人也就真的轻易的被在时光中丢掉了。
“前辈，晚辈想找大光明顶。”
7.永远的过去
那天晚上，你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纯阳宫琼楼玉宇，白雪扬扬洒洒覆满山头，纯洁干净。
你在太极广场上和一群同门听于睿师叔讲道法，冷淡清丽的师叔冷不防对你发问，你施施然站起来对答如流，师叔似乎很满意，对你浅笑颔首。上官师叔的课你是最不喜欢上，于是你偷偷的躲在众人最后正襟危坐的回想学过的剑法。下午天气很好，阳光在雪面上发射出锐利的光，代掌门领着弟子在论剑台上比剑，当你又一次将自己的同门挑翻在地时，代掌门向你摆摆手示意你休息，你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低头行礼，却没看见代掌门一脸深意。
场景变换，你将扑向你的狼牙军刺了个对穿，却被背后飞溅的血洒了半身，你急忙转头，就看见一个有着黄蓝异瞳的男子对着你笑，然后顺手用弯刀割断一个再一次冲上来的狼牙军的气管。你勾了勾唇角，低声念诀，吞日月生太极。
再后来，你又梦见你的师妹最终嫁做人妇，硬是要叫你做高堂受她一拜。红烛昏黄，新人言笑晏晏。
最后你几乎是惊醒，脸上冰凉冰凉，你一摸，满手的泪。
8.别人的嘲笑
你又输了。
对手洋洋得意的擦着剑，扬声道：“原来传闻中的剑客也不过如此，被九转推了半天没反应，真是蒸好的羊肉啊。”顿了顿，“可惜老了，肉不好吃。”
围观的人大笑，你也不在意，拇指擦过下巴上的伤口，收剑拱手：“道友好剑法，是贫道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头名让给我算了，白白占了一个名号。”
“若是道友喜欢，”你也笑，然而眼光锐利，“拿去便是。”
那人大笑，你再次拱了拱手，挤出人群。
你走了好远还能听见那人的声音：“诶诶诶，你们听见没有，以后我就是……，那只老羊可什么都不是啊。”
没人知道，那日师兄以九转归一救你一命之后你就再无法应付这一招了。
9.不可救药的喜欢
星幕低垂，一轮满月遥遥挂在天际，远处传来胡笳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驼铃声，侧耳细听，还有少女宛如天籁的歌。
你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嚼着小鱼干，树底下满是碎了的酒坛渣子。你换了明教弟子的衣服，白袍劲装，护手和腰带上缠着一串串精美的金饰。风有点大，你拉下兜帽，头发拱在脖颈间轻微的痒。
最后一坛酒喝完了，你跳下树，几个起落到了映月湖边。
湖中的倒影呈现出的是个明教弟子的模样——除了墨色的发和眼，你伸手去摸，倒影一下子就碎了，你不甘心的一样去捞，只能让尚未恢复的倒影愈来愈碎，最后只剩下满把月光。
你收回手扶着额，冰凉的水沾上额头顺着鼻梁留下来停在唇上。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执念罢了。”
10.不可避免的死亡
你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纹，手上松弛的皮肤怎么也骗不了人。
此时你站在昔日的论剑台上，刻着“论剑”二字的巨石依然在，上面的字遒劲有力，让人一看就觉得剑气磅礴而来。
你靠着巨石站了一会儿，褪色的道袍和老迈的相貌仍遮不住你卓群的气势。过了很久，你直起身，对着纯阳遗址一拜，转身跃下。
呼啸的风吹乱你的衣服你的头发，纠缠凌乱，白色的一团。
你闭着眼睛，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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