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一

千军万马避白袍。

【靖苏】情话(现代AU)

(四)

二月底,天气就渐渐暖起来了。这时候花还没有来得及开,树还没换下冬天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组成大好春光的景色,都是懒洋洋的。天边还压着藏青,从早点摊散发出来的香气是万籁寂静中唯一的点缀。

梅长苏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闹钟,又在床上蹭了几下才坐起身。他的头发又细又软,虽然不至于乱翘,但是因为习惯于把人整个裹进被子里睡,此时他的头发有点乱,睡衣皱巴巴的,领口遮不住锁骨,衣袖有一只半卷着,怎么看都有一股未从情欲中脱身一样的色气——当然,梅店长洁身自好,纵欲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一会儿他套好了裤子披上了外套,开门径直走向厨房。

萧景琰不会做饭,会的仅限于下面条,所以他以前从来都是在外面吃早饭,而梅长苏则觉得外面的吃食不够营养,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住到这里之后就连带萧景琰的早饭一并做了。

一开始萧景琰还很过意不去,甚至有一次他早起了半个小时赶在梅长苏做早饭之前出门上班,梅长苏对此不置一词,只是照例做了两份早饭,其中一份留到晚上当着萧景琰的面倒掉,自此之后萧景琰再也没有去早点摊光顾过一次。

梅长苏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蛋放进水里煮,然后把一并拿出来紫叶生菜、芝麻菜、胡萝卜、白萝卜、鲜香菇和樱桃番茄处理好之后倒进玻璃碗中做成沙拉,做好的沙拉被分成两份盛放在两个盘子的角落,接着用鱼露、蒜蓉、辣椒、柠檬汁和糖兑一点点矿泉水做成鱼露汁,想了想又用剩下的蒜蓉混着希腊酸奶、白葡萄酒醋、卡蒙贝尔奶酪、莳萝做了一份酸乳酪沙拉酱,这时候蛋煮的刚刚好,他用小漏勺把鸡蛋捞出来剥好对半切了放在沙拉旁边,鸡蛋处理完毕,他开始热锅准备煎切片土司和火腿,煎火腿期间猕猴桃和黄桃也被做了切片处理,几分钟后关火,把火腿排在三片土司上,猕猴桃和黄桃排在剩下那片上,每个盘子里摆两片,最后梅长苏还用脱脂牛奶冲了两小杯燕麦,他嗜甜,就在自己的那杯里加了蜜汁红豆。

直到把早饭做好梅长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景琰还没醒。

平时梅长苏做好早饭萧景琰刚好洗漱完,正好能吃到刚出锅的早饭,今天早饭都做好了梅长苏还没听到萧景琰发出半点动静。

梅长苏不禁皱眉,他走到萧景琰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萧景琰,起床了。”

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他又敲了几次门还是等不到回应,于是顾不上礼貌,说了一声“打扰了”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床上没有人,也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既然人不在卧室,那么……

不出意料的,梅长苏在书房找到了趴在桌上还在熟睡的萧景琰。

 

和梅长苏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一样,书房里还是一样的光线昏暗,只有台灯亮着。窗户开着,不时有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梅长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窗户关好,然后走到萧景琰身边特别不放心地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觉了半天,确定他没有发烧才罢休。梅长苏和萧景琰说过好几次让他放轻松,该查的证据都查到了,虽然过程中夏江有所察觉但也被自己想办法掩盖过去了,出庭时出示证据的顺序和描述罪证的措辞两人也商榷多次,完全不用这么紧张,可萧景琰坚持要确保每个细节都不能出错,导致他这几天都在熬夜。一开始梅长苏软硬兼施地劝过,但还是阻止不了萧景琰这个倔脾气,只能无奈地告诫他不要熬坏了身体,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梅长苏从萧景琰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萧景琰身上,又站在他身边看了半晌。

萧景琰醒着的时候永远带着严肃的表情,脊背挺直,脚步稳健,全身上下都是凛然无畏的气息,现在睡着了,半边脸压在袖子上,隐约可以看见被压出来的红痕,倒是显出几分稚气。他人长得俊朗,但是因为冷硬的做派总叫人不敢直视,其实细细地看,他的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眉毛很直,鼻梁很挺,嘴唇略厚,是很重情义的长相,可惜现在眼睛闭着,看不见那双深沉如海的瞳孔。

不知怎么的,梅长苏很想戳戳萧景琰长长的睫毛,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他屏住呼吸,慢慢地弯下腰,指尖一点一点接近萧景琰的睫毛,可是就差一点他就要碰到的时候,他的这只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

那是萧景琰的手,指头比他的粗一点,但一样的白皙和骨节分明。

梅长苏就这么弯着腰任萧景琰抓着他的手醒过来。

这个姿势比两个多月前萧景琰在超市里给他擦手的动作还要暧昧,从某个角度看很像他即将要给他刚醒来的爱人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萧景琰确实刚从梦中醒来,却不是梅长苏的爱人,所以自然也没有这个吻。

有点遗憾吧,大概。

“几点了?”萧景琰刚睡醒,声音还是哑的。

梅长苏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插进口袋里:“六点二十,你再睡会儿?”

萧景琰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沉,这时候意识还没拼凑好:“不睡了,去上班。”

“萧景琰。”梅长苏看萧景琰睡眼朦胧还坚持着要去上班的样子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怒气,“去睡觉,我去给列战英打电话。”说完拿起萧景琰桌上的手机就离开了书房。

梅长苏待人从来都是未语先带三分笑,好像永远有耐心又温柔,几时看过他露出这么鲜明的愤怒表情?

萧景琰觉得很愧疚,往深处想想又忍不住窃喜——他这个人对梅长苏而言,终究是与别人不同。

重新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萧景琰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梅长苏最后是在沙发上被萧景琰叫醒的,早上他给列战英打过电话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说不清。睡着了不觉得,他被萧景琰碰了一下肩膀之后才感觉到浑身冰凉,赤着的脚冷得直接麻掉了,他勉强把脚伸进鞋里想要站起来,脚却像被针扎一样的痛起来。

萧景琰看梅长苏脚步不稳,伸手虚环住他的肩:“你去加件衣服,我来做饭。”

“面条么?”

“……咳。”

最终梅长苏没有吃到萧景琰下的面条,而是和萧景琰一起解决掉了冷透的早饭。

 

两人吃过午饭已经一点多了,梅长苏索性没有到店里去。他从书房里把跟案子相关的所有文件拿到茶几上,又从厨房里倒了杯热水捂在手里,然后坐到沙发上从其中抽出一本翻看。

萧景琰也去倒了一杯热水端在手上,走到梅长苏身边坐下:“你怎么也看起这个来了?”

“我想看看你熬了这几天到底干了些什么。”梅长苏的语气很冷,而且没有表情,眉毛和眼睛的轮廓都横平竖直般的刻板。

 

萧景琰没答腔,而是把梅长苏给他的笔记本拿起来看。

笔记本中的内容全由梅长苏手写而成,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秀疏朗,一笔一划间又见难以忽略的锋利。萧景琰不舍得在上面勾画,只能把标注记在便签上然后夹在里面。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用手指一个个划过这些字,姿势和神情都像膜拜,它们其中一些的痕迹很浅,还有一些几乎印到下一页去了,另外还有少数在最末一笔的地方划破了纸面。他摩挲片刻,忽然想到梅长苏本人就坐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不禁脸上一窘,抬眼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梅长苏那边,发现梅长苏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咦?”梅长苏翻了两份文件,看到萧景琰的一处标注后惊疑出声,“这个地方怎么和我们原来说好的不一样?”

萧景琰从梅长苏手里接过那份文件,看了一眼梅长苏指的那一处,点了点头道:“我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这边人证的口供有点违和,后来又亲自去查了一遍,查到了一些和你笔记中有出入的地方,所以做了一点修改,后来忘记和你说了。”

“有出入?”梅长苏皱眉。他给萧景琰的本子里的那些事都不是他凭空捏造,基本他都大概查证过只是没有拿到证据,甚至其中有几件是他自己策划出来的,而萧景琰查出来有出入的那件正好是他自己策划的事件之一。

萧景琰以为梅长苏不信,开口道:“可能是你以前查的时候没注意到吧,我可以带你去见当事人。”

萧景琰口中的当事人梅长苏早在几年前就见过了,这个“见过”仅仅是见过,并不包括谈话之类的接触行为。当初他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开车跟踪过这个人几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梅长苏皱着眉头思索半晌,把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搓得通红。

“到底怎么了?”萧景琰注意到梅长苏的指尖被他搓红了,也跟着皱眉。

“我在想……到底哪里出错了……”梅长苏这话问得古怪,这么一问,好像他不是这件事的查证者而是参与者一样。

“出错?什么出错?”萧景琰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梅长苏被萧景琰的问话弄得一惊,他维持住面上的四平八稳,不动声色地答道:“可能是我查证时候提出的问题的出发点和你的不一样,所以导致当事人的回答有所偏差,最后我们得到的资料也就不一样了。”说完,拿回他刚刚看的文件继续翻阅起来。

萧景琰对梅长苏有十二万分的信任,他觉得梅长苏刚刚那番话很合理,就没再纠结。他又看了几页梅长苏的笔记,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进到脑子里去,意识到这一点,他只好无奈地把笔记本放回茶几上,正巧这时候梅长苏也看完了手上的文件,正伸手把文件放回去,两人的手背擦个正着,梅长苏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萧景琰反手抓住:“怎么这么凉?”

梅长苏挣动了几下没把手抽出来,只好乖乖被他抓着:“我本来就体寒,你不是早就知道?没事,你先放手,一会儿我再倒杯水捂着就好。”

萧景琰表情严肃地把梅长苏的手拢在手心搓揉几下,感觉掌心这双手还是凉,又对着掌间呵了几口热气:“你等等。”然后拿起梅长苏的水杯把冷水倒进自己杯子里,接着起身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的回来递给梅长苏,看梅长苏端好,又拿出空调遥控器把客厅里的空调打开才算罢休。

“以后这种天家里的空调不急着关。”

“萧景琰。”这句话刚说完萧景琰就听到梅长苏叫他,他回身俯看着梅长苏,投下去的影子把梅长苏裹得严严实实,“哪来的以后?”

萧景琰徒劳地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发现这个问题竟是无解。

一室静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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